你知道吗?我们曾经一起陪伴过的树,前几天被老园丁亲手锯掉了,我看着那样高大的树缓缓倒下,“嘭”一声,扬起的暴风的尘,迷了我的眼睛。
一直在这附近不断来来回回的走,因为可以抚摸我们过去共同的记忆,感觉你就在我身边陪伴着我,那些花花草草,冒雨爬过的小山丘,童年的秘密花园,还有长满了我们称之为“酸溜溜”的三叶小植物。一时童心大起,蹲下来拔几片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酸酸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抬起头仰望星空,心里头涌起莫名的伤感。这里曾有我们最熟悉的气息,你我的身影,最亲近的微笑。然而如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得淡了,再也感觉不到你隐约的气息。
这条我们上学放学最常走的路,总是我走左边的人行道,你走右边,最后分道扬镳。路两旁种了很多很多的树,每到阳光泛滥的日子,地上就印满斑斑驳驳的光斑,我们隔着一条大马路, 互相微笑。脚下,是火车呼啸而过的汽笛声。没有年轮的树提醒我们,两年的时间,我们就在这样每天善意的微笑里度过。第一次,我主动跟你打了招呼。
夏天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连你这样小心谨慎的人都感到措手不及。而我则是为了遮阳的缘故,每天书包里背了一把轻便小巧的伞。尽管从未想到用它,因为喜欢烈日的曝晒感觉。 我举着伞走到你面前,像好朋友之间那样亲切而随便地说:
嗨!
嗨!
似乎毫不惊奇,你微笑地回答说。
需要借伞吗?不用了,谢谢。我喜欢这样猛烈的夏雨,淋起来很舒服很畅快。你把收拾好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回头又递来一个我早已熟稔的微笑。
有趣的爱好。不介意有人与你共享?我收起伞,笑着说。
一路淋着大雨,我们沉默。维持着善意的空气。我陪你漫步在右边的人行道,我们一反常态地缓慢。沿途的树一棵一棵被我们送走了,我们也站在每天必经的分岔口上。我停下来,说:到了。
你微笑地望着我不说话。于是我转身,过马路,一直感觉得到你的目光在送我前去。 到了马路这边的人行道,我也望着你,捕捉到了你的目光。
再见。
再见。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微笑:平淡,却温暖。这是关于我们之间单独的,最完整最温暖的一次记忆。其他的,便是共同的朋友生日聚会,几个班之间同学们约好了出去玩。总是有人惊奇,你们认识啊?我们总是有默契地回答,是啊,认识好几年了。然后笑。我和你并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后来的事情,却给了我,或者也给了你一个惊喜。
英语班开始上课那天,我发现你坐在我的后面,对我微微笑着。
嗨。
嗨。
从那天起本来就喜欢的英语课变得更加妙趣横生,心里从头到尾都那样平和地、暖暖地。 有时候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做对话,就故意装得根本不认识。我们笑着大声吵架,老师一来就改用英语吵,为此我没少在俚语上下工夫。 甚至当老师发现了我们的鬼把戏,他便常常站在边上听我们吵,顺便纠正一下语法或者读音的错误。后来老师觉得我们很熟了,总是在我们表演的时候开玩笑。一次临时对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他了,老师便说,你们现在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全班大笑。老师急了:不要想歪啊。后来又说:实在不知道的话就拜拜。 还唱了起来:就这样和你拜拜。全班哄堂大笑。
我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想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笑得好大声,行人都侧目看着我。我干脆蹲下来笑。就这样一个人蹲在火车桥上拼命地笑了几分钟。突然一下又笑不出了,愣愣的,眼睛发酸。听见一个老太太从我身边经过,用很纯的东北话说:挺好的一个闺女儿,咋就疯了哩。我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不想看见我的眼睛做了什么。
然后我站了起来,再一次凝望这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你也会继续走下去,但是我们总是一再地错过、错过,即使有一天不再错过了,也许那个时候我们不再相识,只是有挺熟悉的感觉。或许还会递给对方最后一个微笑。还是非常感谢你,记忆里这段再平凡不过的时光因为有你而美丽,也是你让我知道,“淡如水”的友谊,回味的时候原来可以 “醇如酒”。像海子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