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天生想做他人这一现象,说明了为什么生活中会有许多让人烦恼的小事。在社会这个完善的体系中,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并维护好它,但人人天生想做他人却阻碍着这一体系。既然想做他人,我们就会去从事严格说来不该自己做的事。我们谁都有着太多的本领和才能,无法在自己狭小的职业或工作领域里彻底施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因此一直做着神学家们所说的“分外事”。
办事认真的女佣不满足于只做让她做的事,她有着过剩的精力,于是她想成为整个家庭的改革者。她来到主人的书桌前,对书桌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革。她按照自己对于整洁的认识把那些文件书信收拾一番。可怜的先生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熟悉亲切的一大堆乱东西,虽整齐却让人讨厌,于是他便造起反来。
某家公共汽车公司的一本正经的服务员,并不满足于廉价舒适地运载乘客这一简单的职责。他还想在某个道德文化机构里担任一名讲师。当被运载的受害者拉着车上的吊环摇来晃去时,这个服务员却读着一篇材料,敦促对方要有善心,而不要推来推去。可怜的人思考着他关于至善的劝告,真想像朱尼厄斯回答格拉夫唐公爵那样说:“大人,伤害或许可以得到补偿和原谅,但侮辱却是无法弥补的。”
一个男人走进理发店时只想修一下面,但他遇到的却是一个另有热望的理发师。这个严肃认真的理发师对于人们的幸福并不满足于作出一点点贡献。他坚持还要让顾客洗头、修指甲、按摩、洗桑拿、吹电扇,这期间还要为顾客刷皮鞋。
人们只为了避免伤害职业工作者的感情——这些人总想提供更多服务——竟然能忍耐着让他们对自己做出许多并不喜欢的事情。在一辆普尔曼式卧车里,当某个乘客站起来让人替他把衣服刷干净时,你注意到他脸上会露出斯多葛派式的那种表情。他很可能并不想让人为他刷衣服,宁愿让灰尘留在上面也不想被迫把它吞到肚里。但他明白别人指望自己要怎样。这是旅行当中的一种庄严的仪式,这仪式先于捐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