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逃离
零八年伊始,当古老而绵亘的新年钟声逶迤着向无法预知的远方蜿蜒时,我踏上了一辆南下的火车。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陡然间挣脱了那根细细透明的羁绊,却惶恐无措起来。彼时的我,在漫长而未知的旅途中,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等待目的地的到来。
一个冗长而枯燥的过程。
深冬的隆寒氤氲了玻璃窗外的视野,却清晰的折射出了我眼中的惨白,隐隐可见大片大片雪花在寒风里妖娆的舞动。
车厢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
寥寥无几的旅客昏昏欲睡,却仍强打起精神一刻不敢懈怠的盯着身边的行李,随着车厢的晃动眼神不时瞟向其他旅客。因为这场五十年不遇的雪灾,往年这个时候座无虚席的位置大多只是寂寥的空着。太过空荡不但没让人得到放松,反而在车厢里造成不安的波动。或许是习惯了嘈杂和拥挤,也似乎只有那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压迫感才能使人有份更真实的存在感。时间在车厢里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安逐渐转变为恐惧,那种自五脏六腑发出的颤栗牵动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荒原感越来越浓。我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诡异的气氛,或许是没有精力去理会。
暖气开得很大,呼出的二氧化碳湿湿黏黏的搭在鼻翼下,很不舒服,整个人也感觉混混沌沌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似乎是个很缓慢的过程。
醒来时,晨光熹微。浅浅的蓝慢慢从以紫为底的天空边缘渗透过来,形成一个圆,然后是湛亮的白渐次从圆的中心蔓延开来。此时,我僵硬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贴靠在膝盖上的画板。
其实,我也身处荒原。
二.鱼儿。我。梦遥镇
到达梦遥镇的那个黄昏,橘红色的夕阳摇曳着远方大片的雪白,四面八方涌来的绮丽瞬间将我淹没在了那个梦一般的小镇。
鱼儿曾眨着她的晶亮的眼对我说,朵朵,你应该去梦遥镇看看。
是的,鱼儿,我来了。
梦遥镇我来了。
在梦遥镇陈迹斑斑的火车站里良久,凛冽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割在我脸上,生疼生疼的。寒冷的金属光泽从铁轨上残留的冰渣滓的间隙钻了出来,狰狞着向落日的尽头延伸,逐渐在红彤彤的夕阳里交汇成一个黑点。
鱼儿说,小时候她哭着要妈妈时,外婆就会抱着她站在铁轨边,张望着远方,即使那一声声急促的鸣笛声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后来大了,外婆抱不动她,她就顺着铁轨向太阳落下的方向走。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她终于走到了那条贯穿她童年始末的铁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