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这恹恹的季节,就像轻软的桃粉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地润开,瞬间红了一大片;又像那远处飘然而来扬起的大朵裙袂,一下子迷了人的眼,风是软的,都醉了,熏了些许花香,媚到了骨子里。酡红色的心事,便一朵一朵地漫开。
和女友沿着碧波湖一路走去,清凉凉的湖水照着你的心,微风把一树树的柳丝轻轻吹起,漾过你的眼,柔过你的脸,你爱惜地看着,摸着,真是好美好美的美人丝!便在柳帘里留了影。看照片时,忽然对女友说怎么张张都这样的难看,女友马上反驳:"够好的了,你还以为能照出个范冰冰呀!"听后哑然,顿感羞愧,继而大笑,想想年轻时便也不过如此。
真的老了,岁月就是这样的不经轻翻,都怕看个人档了。是不是每个桃开的日子,生命的年轮就会在手心里轻轻地划过那么一道。
我是个喜欢怀旧的人,儿子小时候的作业,描过的字帖,还有小玩具,我都精心地保留着。当然还有更老的,在我的《时光旧城》相册里,存放着许多儿时同学的照片,黑白的,十三四岁的光景,很青涩的面容,有的还穿着当时流行的喇叭裤,摆着自恋pose。高兴了,就会给她们发一张,她们就会惊呼:“这是我吗,我咋不记得了。”我就会调侃,当年人艳如花,现今却是150斤的老大妈。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伤感,但真的是即便江山如此多娇,你已没了杨柳细腰。
妈妈还是照旧地来,每次都会给我讲那些熟烂的故事,讲她的父母,讲她结婚时的陪嫁,讲她的兄弟姊妹们。妈妈一遍遍地讲,我一遍遍地听,妈妈没厌过,我也没烦过。她会说,你大姨走得太早了,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如果她还活着,我就把她接来,给她养老送终,她是我们家最苦的;她会说,你二姨不在了,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她会说,要是你姥姥姥爷能活着该有多好啊,我不会管什么姑娘儿子的,我就伺候他们,直到入土;她还会说你舅舅也是个小老头了,再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听着听着我的眼泪先下来了,但母亲的面容依旧波澜不惊,我不知道她恐惧不恐惧死亡,但我忽然有点不寒而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要面对这些。相信这些凛冽的往事,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她心中排山倒海地翻滚折腾,但每次她却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告诉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倒是我时不时进卫生间,背着她擦眼睛。是不是一个人活到最后,真的像雪小禅说得那样,所有的长风浩荡,都化作了一杯淡淡的茶。但对于一直漂泊在外的母亲,是过遍了万里河山只剩下这几个活着和逝去的亲人可以暖在怀间,心里都是没来得及做的事,满眼都是别人的好和平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