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L.C.的时候,他穿了一件黯蓝的衬衣,洗得泛出模糊的淡白。
他戴着眼睛,没有胡须,像一个神情干净而亮丽的孩子。他微笑着介绍自己是以后的语文老师。
在这个班里坐的都是从独木桥挤过来的人,有着不羁和狂傲,神情闪烁着暧昧,早已厌倦了和老师成为朋友的游戏。那只是一种开在水底的花,优雅华丽却遥不可及。每个人都习惯带着高傲而冷漠的心在时间中行走,看窗外混浊的阳光缓缓移动步子,一寸一寸地吞没身边宁静的黑暗。
经常会在上文科课的时候注意到墙角的黑暗在瞬间灰飞烟灭。
L.C.刚才的时候想成为一个自己上学时希望拥有的老师,所以他讲诗,讲个性,讲《金瓶梅》。之后在另一个班的Amy说,当大家都自以为是圣人,同情潘金莲却又疏远她时,L.C.说他们虚伪。
但是他没有在我们班说。我想是他觉察到我们的排斥,我们习惯地对一切和考试无关的事都摆出带着排斥的脸。
我们拒绝向别人倾诉,也怀疑着别人的倾诉。
班里有许多人认为他教得不错,却仍然对他说的“希望大家能成为朋友”的愿望视而不见。这个班拥有的是太多受伤的灵魂,想当初单纯地涉入老师们的私人空间,得到的却不是书里描写的、自己向往的无限感动,显示给予记忆的只有对人性的惊愕和茫然。
“我是一支笔,被别人支配。”这是那个考第一的男孩子,仰着头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微笑地回答的,在课上造比喻句的时候。
L.C.会想什么呢,在那个时候。他知不知道那里面深藏的灰暗和危机,知不知道该在乎什么样的坚强和脆弱。
这就是我们和他的区别。
L.C.开始的时候非常地认真,他把我周记上的错别字都改了过来。他认真地写“小心不要写那么多错别字”。我看到时,感觉像在茫茫的旷野上走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早已迷路,不辨方向。记忆从模糊的中断处苏醒,但是因为离开出发点太久,面对四周只有一片茫然。如果不发现,仍然能够安然地沉醉于虚伪而平静的幻境之中,不会对已经认定的路产生迷惑,而是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