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也许在别人眼里,他们如浮尘般微不足道,但走近他们,倾听他们的呼吸,依然感受到他们生活的价值,他们身上洋溢着的那种真、善、美。底层人物中间的光芒,更值得我们去关注!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下起来时,月亮湾打了一辈子光棍的阿留头告别了他曾经"休养生息"过的熟悉的牛毛毡子(简陋的房子),随着他的歌声,永远地走了。
他走得不声不响,无牵无挂,就像雪花飘临大地,又被大地所融化一样,让村里头那些多年来为生计所迫而大伤脑筋的老少爷儿们啧啧咋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是人,死了做鬼,好哇,阿留头!"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就会下意识地猛抽一口呛人心肺的老虎叶子烟,感觉便有些飘飘然。
那年那月那日的下午,北风怒吼,漫天大雪,村里的哑巴姑——阿留头的娘刘氏在河边摸田螺,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有些恶心,便腆着怀了八个月的大肚皮躲到一片树林里。一阵剧痛后,她便知道,是早产了!唉,早产就早产呗,家里的嘴巴已够多的了,多一个多操一分冤枉心啊。
多年卧床不起的爹去年秋走的,本来就不能糊口的刘家又挤进这样一个讨债鬼。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能吃些野菜、红薯。每每喂奶时,当娘的望一眼用碾子也压不出奶水的干瘪的乳房,又看看阿留头凹陷的贪婪饥渴的痴痴发呆的大眼睛,不免揪心一阵,接着垂下几滴泪来。泪水掉在奶头上,阿留头竟张开大嘴吧哒吧哒畅快地吮了起来……大难不死的阿留头终于活了下来,但营养严重不良,却落个瘸脚撇手、麻脸口吃的后遗症。
人的代偿能力格外强,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阿留头嗓子好,记忆力更好,满肚子的花曲小调。平时,手脚不大灵便的他只能做些烧水做饭、端茶送水的轻松活儿。到了农忙时,他也不会闲着,主动帮人家送茶水一类。远远地挑了一满担茶水朝田地走去,村里头正在劳作的男男女女便起哄似地要阿留头来上一曲。他也不客套,卸下扁担,扬起喉结老高的脖子唱了起来:
打把锄头(嘛呀嗬也),
角尖尖那个亮闪闪,
送到我的那个她(咿呀呵),
纺棉花(呀嗬嗬儿咳)
……
他唱得情真意切,听的人心痒神驰,哈哈大笑。笑未了,便会有好心的娘们嫂子半真半假地冲着他嚷:"喂,阿留头,想不想娶个她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