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但我知道我要一直等下去。
我看见河畔青绿色的小草。它们倚着岸,蓁蓁地向远方延伸开去,一如我剪理不断的兀长的思念。河水汩汩地蜿蜒而去,像是我焦虑不安的心,在山间,迂回着向前。
残阳西落,江月东升,暮色四合。这一片血红和明黄相错交织着刺痛了我的眼瞳。一时间,我竟分辨不清这是昏暗的天空,还是葱郁的山林。眼中只剩下记忆里纠缠不清的画面。
我想我该回家去了。那里有我们的双亲和孩子。但我明日依旧会来,等你来赴我们的约。
我看见山中盘旋着而上的运石队伍,挥舞着皮鞭、满脸怒气的随行兵,同伴们伤痕累累的躯体,还有屹立在急峰险山上的没有完工的长城。它像一条凶狠的长蛇,将我们死死围困。
而如今,我自由了。
我知道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变轻,我听到里面骨骼张裂的声音。我感觉到一双双手从土块里伸出,试图拉住我不断前行的脚步。
“带我们回去!”我听见他们喊。“带我们回家乡去!”
我开始仓皇地奔跑。猛然看见山头的夕阳,一如我行将消逝的生命,惴惴不安地,跌落下去。
万水千山,我知道我要回去哪里。
昨夜是梦见他了吧?还是思念所成的幻象?为什么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就在我身旁?是梦吧。梦醒来却又分散了,流落到各自陌生的天涯。
推开门,依旧是空空落落的院子。出院门,是行人稀少的陌道。
那些缠绵的风从黄昏吹到夜晚,渐渐划出了色泽清冷的痕迹。我想起桃村万岂梁的妻子,她北上千里寻夫,只为送一件秋袍。我多想追随而去,可家中有年老的双亲,幼弱的儿女,我又怎能将他们弃之不管?何况,他们的担心也甚重啊。白日里,只能强压痛楚,细心持家,人前还要显得欢愉。
从长城回来的男丁太少了,更没有人能毫发无损地回来。断足断脚已是稀松平常,尸身运回也算是好的。次者还有空空的骨架,更多的却只能从回来的人那里听到已经死去的事实。
那么你呢?我不敢想。只是悄悄地躲到别人家的屋檐下,希望能听到你的丝毫。却什么都未能知晓。
你说的归期,遥遥在何方?
我没有带走什么,我也早已没有了什么。
我只有记忆。
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倒退至我的身后。我转过身,那女子发髻凌乱,素服破旧,她的脸和她的衣袍一样惨白无色。只有双眸依旧闪动着光芒。可是为什么,她竟看得见我。
“你从长城下而来?”
我点头。
“可曾见过岂梁?桃村的万岂梁?”她眸中的光芒异常灼烈。她大步靠近,试图抓住我的衣袖。
不!不!我惊惶后退。我会融化的。在这逼人的、火一般的气息之中。
“我不认识他。”我答道。我看见她眼里的火迅速地消失不见,仿佛死灰一般。